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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察一棵树-水杉(39)

小丸子林捷 草木有语
2024-09-08

水杉的一年

7月1日周五

发在公众号上面的那一株水杉被一位网友看到了,他给我发来了一张图片,和我之前在村里见到的水杉一样,也是树干中间裂得很深的一道口子,我当时发出一疑问就是这样的伤口是怎样形成的。这位朋友解释了他们家这一株水杉上面伤口形成的原因,他说是因为当年造房子,把盘着的钢筋(6一8mm)弄直,就一头系在水杉树上,一头系在拖拉机上,拖拉机开足马力,向前冲,反复数次后把一二百米长的钢筋顿直。水杉树皮严重损伤了,慢慢向上发展,木质层受伤烂了变空心,使树在这里裂开成两半,后经数年愈合,现在还有这样一个裂口。


我脑补了一下这样的画面,但还是想不通,明明伤口是横向的,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纵向的了。但是树在当时肯定是受了很大的伤害,如果当时整个树皮都被破坏,形成一个断层,我想树可能都会无法自愈,导致死亡,不管怎么样,这棵树还是顽强地活过来了。


7月2日周六

今天去五院看望一位朋友,五院在郊区,通往五院的路是一条乡间小路。一路过去都是水杉,虽然太阳非常大,但是会完了朋友以后,我依然决定顶着大太阳,在这条路上走一走,看看这里的水杉。


这里的水杉树也很大,树上有多藤本植物缠绕着。我仔细查看了一下,这些树上的藤主要有络石、薜荔、凌霄花、木防己、葎草,它们在树上攀爬的方式也各不相同,络石、薜荔、凌霄花会在自己的茎上长出气生根,这些根在感触到树皮以后,就会把气生根深深扎进树皮中,和树皮形成非常紧密的贴合关系,要把这些藤从树上摘下来需要费点力气,而且还会伤害到树皮。但是木防己、葎草之类的,它们是依靠自己经过特化后的叶子形成的卷须,攀爬到树干上,特别是一些比较低处的植物,它们只是轻轻的倚靠在树干上,要把它们从树干上摘下来就很容易,幸好在这些树上没有看到菟丝子,所见藤本植物对树也不会形成伤害,只不过是一种附生关系,而不是如菟丝子那样,对树形成寄生关系,这样就会吸取树身上的营养,对树造成极大的伤害。



7月3日周日

今天送儿子去绍兴考试,在等待他考试的时候,得到了夏艳的收留,真是让我感激不尽,这么热的天,如果我在外面晃来晃去,感觉一定很差。现在可以待在夏艳家里,一边吹空调,一边和她聊天。


夏艳是观察一棵树这个活动的组长,在观察一棵树中,夏艳选择观察的是樟树,其实在我的水杉树旁边,也有一棵樟树,我也可以把樟树拿来作为我的观察对象,但是我觉得依我的精力,一年只能认真观察一棵树,甚至于我觉得一年观察一棵树也不够,树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,在与夏艳的交流中,在夏艳的公众号中,在夏艳日常在与群友的互动中,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夏艳在观察一棵树这个活动中的付出和成长,感受到了观察一棵树的力量,这样的改变,会让我突然想到,观察一棵树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,包括思维模式、生活方式、处事态度,至少在观察水杉的过程中,我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变化,以及一棵树带给我的能量。

夏艳的观察记录


7月4日周一

在浦阳新村,有很多水杉树的下部依然能够长出很多枝条,包括在很低矮的部位,但是在我们楼下,树下部却没有长出枝条来,我很希望我的树下部也会有枝条长出来,可以让我近距离的观察这些枝条。




7月5日周二

今天研究了一下日本学者三木茂在发现水杉中的故事。

日本京都大学教授、植物生态学家三木茂原本着重水生植物分类、形态和生态方面的研究,1938年后注意力与兴趣转向于化石植物的球果。经他潜心研究,发现上述研究中有柄球果化石植物与北美红杉有显著差异:①球果着生于果柄而非着叶小枝先端;②果鳞对生且为上下交互对生而非螺旋状排列;③叶对生而非互生;④叶尖钝形而非锐尖;⑤着叶之枝梢对生且为脱落性而非互生宿存。他于1941年假日本植物学期刊(JJB)发表化石植物新属--亚红杉属(Metasequoia)。

斯行健对日本学者三木茂发表亚红杉属极为称赞,他在《介绍水松并谈到水杉》一文中写道:

“他在没有发见现代植物(即水杉)之先,居然能在一大堆旧文献中,居然能在被一般古植物学权威所认为毫无疑问的红杉化石中,认出它们不是红杉,而是另一种植物,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如果他先知道了现代植物(即水杉),而后在化石中去寻出它的祖先,那也就不十分稀奇了。”

1946年春,胡先骕得到了三木茂发表化石植物新属 -亚红杉属的论文,也假中国地质学会会志发表论文,阐明出自中国东北和日本库页岛而由远藤命名为S.chinensis之化石植物由于球果有长柄等特征,应改亚红杉属。1948年,胡先骕与郑万钧在对湖北利川的水杉命名时,经研究定为亚红杉属植物,命名为:Metasequoia glyp tostroboides Hu et Cheng.

这可真是神奇呀,这样说来,第一个发现水杉的人应该是三木茂先生,因为他先在化石中发现了地球上还存在这样一个物种,然后中国的植物学家在现实中找到了这样一个物种,两边一对,发现这两个物种是同一种,所以如果从活化石的角度来说的话,我认为水杉才是真正的活化石,因为一开始看到的水杉只是化石,后来有一天有了活树,成了“活化石”。


7月6日周三

今天出发,去参加2022年浙江省植物分类与生物多样性保护高级研讨班,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出绍兴刷花,虽然会议的地点在金华,离我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,但是疫情之下,每个人出门都变得如此艰难。很多人只能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活动,之前观察一棵树活动在设置活动规则的时候,就要求要选择一棵自己家门口的树,要自己能够经常观察到,没想到后来,各地都发生了疫情,观察一棵树活动上升为一种自然疗愈的过程。


7月7日周四

下午和李根有老师、陈征海老师等一起在南山自然保护区里寻找永瓣藤,进到一条沟里,只看到很多松树被砍倒以后,整齐地码放在路边,但是查看了一下这些树,应该不是作为木材,而是因为它们都染上了松材线虫。这些木头的很多地方,都是被松材线虫啃下来的木屑,我仔细查找了一下,看到有一些树上还有蠕动的松材线虫,这个小小的虫子白白的,真是难以想象,这么小的虫子,却有这么大的危害,可以消灭整片整片的松树林。松材线虫病又称松枯萎病,是一种毁灭性虫害。它是通过松墨天牛(Monochamus alternatus)等媒介昆虫传播于松树体内,从而引发松树病害。被松材线虫感染后的松树,针叶黄褐色或红褐色,萎蔫下垂,树脂分泌停止,树干可观察到天牛侵入孔或产卵痕迹,病树整株干枯死亡,最终腐烂。到底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消灭松材线虫呢,现在有多少科学家、科研机构都在研究各种各样的方法,但是我们这么多年,依然对松材线虫没有办法,只能看着松树林大片大片的死亡。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?对着身边的两个植物学家,我不停地发出追问,两个老师也很无奈地说,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生态环境,很多不知名的外来物种,通过各种方式进入,一开始的危害,我们是不知道的,当大规模爆发的时候,就到了无法收拾、无法防治的地步。 

7月8日周五,

在南山自然保护区里,这几天都是和李根有老师、陈征海院长一起在山里四处寻找植物。今天去走了一条山路,车子刚好停在两棵大水杉的旁边,这两棵水杉可真大呀。我一下车,并没有紧紧地跟上老师们的步伐,而是在这两棵水杉树旁边停留了很久,很意外地,在树下发现了很多水杉的小苗,大多数小苗只有两个枝条(真是很不习惯,因为水杉的假羽状复叶,使我总是以为那个小枝就是它的一片复叶 ),在这样周围都是大树的环境中,有这么几株水杉的小苗,一定能够得到这些大树的庇护。

7月9日周六

下午从研讨班散了以后开车回家,没想到在高速公路上面碰到了车祸,幸好现在的导航可真是智能化, 提前通过我前方大堵车,让我从浦江出口下来了,以为下面会好一点,可是高速公路上面下来的车子也全部汇聚到地方道路上,我只好先找一个小店休息一下,避开高峰。正在小店里坐着百无聊赖的时候,儿子给我发来了他窗前的风景,是一只乌鸫停在他窗前的水杉树上,这只乌鸫停的位置,是在这一棵水杉树的最顶端,我想在它的眼里,此时的风景一定很好。

但是我更高兴的是,儿子知道我在观察水杉,我曾经带着他一起看楼下水杉的树皮,带着他一起去采摘水杉的小孢子叶球,大孢子叶球,每次他回家的时候,我都会和他说,我要去看水杉,希望他能够陪我一起去,有时候虽然他没有陪我一起去,但是至少也会在他心中留下影子,在关注身边的一些树,特别是要留意水杉。我希望他在今后的奔向远方的学习和生活中,都能够在附近,为自己寻找一棵树,找一个树洞,烦恼的时候可以在树下站一站,摸一摸树皮,和树说说话,让身边的这一棵树成为疗愈自己的港湾。


7月10日周日


看完了《森林之歌》。因为在做观察一棵树的活动,关于树木的书,我收集了很多,例如《怎样观察一棵树》,《树木之歌》,《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》、《环游世界80种树》、《树的秘密生活》、《英伦寻树记》、《树的故事》,《生命之树》等等,这一本《森林之歌》是我要强烈推荐的,这是2022年6月由中信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新书,在朋友给我推荐了以后,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,仍旧感觉意犹未尽。


我们在《大自然的社交网络》、《看不见的森林》等很多关于森林的作品中都读到过,大树有自己的社交网络,树与树之间为了争夺阳光和水份有竞争也有合作,树与树上的鸟类、昆虫等有伤害也有互相帮助,在一片林子里,每一个物种之间,都是不可分割的,这样才能形成一个多彩的充满生物多样性的世界。但是这些研究都仅仅局限于树的地上部分。


本书的作者苏珊娜·西玛德是一位森林生态学家,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林学系教授,美国生态学会、美国国家生态分析和综合中心成员,她对于树的研究角度独特,深入到树的地下部分,研究树与树之间的根部是如何发生竞争与合作,通过探寻森林隐秘的地下网络世界,揭示了树木之间在互相传递养分和水分,树木之间在互相交流信息,守望相助。当然,因为是探寻树木的地下世界,这样的研究难度也更大,为了揭示这样一张网络,西玛德需要一年年地设置实验、采集数据、得出结论,这样一个过程,深深地吸引了我,让我有一种阅读侦探小说的感觉。


树木之间在地下,到底是如何进行交流的?树木是如何感知和发送信号给其他植物、昆虫和真菌的?为了寻找答案,西玛德进行了多年的科学实验,建立各种实验林,布局各种不同的种植模式,在树的根上定植各种不同的真菌,启用放射性同位素碳14、碳13等追踪光合产物在树之间的输送,其实验难度、复杂性和危险性可想而知,但是西玛德以此证明了碳(所有生态系统的能量货币)可以通过共享真菌共生体的菌丝在树木之间流动,树木之间有一张错综复杂的“树维网”,就像我们人类的神经网络一样。

那么我家楼下的这两株水杉,我之前见到过的很多水杉,也一定是在地下形成了它们的网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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